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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奥尔加
排版 | 阿纸
首发 | 深瞳商业(ID:DEEP-FOCUS)
虎年春节过去了,打工人们迎来开工日。相信过年期间,不少人有时间静下心来,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工作与生活。
有这样一条新闻引发了深瞳商业的关注。
2022开年第一个月,腾讯一名应届生员工因“赶版本”导致的高强度加班问题,在部门大群中怒怼管理层。随后,企业微信负责人在腾讯内部论坛上对此事作出了回应。
这位负责人表示,很惭愧因为项目因为产品而让员工如此辛劳,高强度的急行军也是不持久的。他还提出几点合理规划时间的建议,并表示要“明确评价导向”。
不管是这位腾讯员工的态度,还是腾讯管理层的态度,都十分耐人寻味。
结合此前“7成清华毕业生进入体制内”等不少新闻,我们可以初步得出一个结论:这一届年轻人的职场文化、职业信仰有了很大的转变。换句话说,前几年让毕业生趋之若鹜的互联网大厂,已经没那么香了。
疫情反复,内卷不断,过劳工作可能都是原因。过年期间,我们找到了一些00年前后生人的毕业生,想听听他们真实的想法:毕业生择业,互联网行业为什么不香了?
01
魏莱,23岁,江西赣州:走向“宇宙的尽头”,成为一名公务员
上年6月份毕业后,我就直接进入了一家民营电气公司实习。三个月之后,实习期还未结束,我收到了公司的辞退通知。
老板说,因为疫情,公司业务受到较大影响,为减少损失,公司不得已做出了裁员的选择,包括实习生。
我知道那段时间,和我一样因为疫情被辞退的应届毕业生员工不在少数,我们是职场里最没有经验的一群人,被舍弃起来也最容易。本来我还想着通过实习转正,结果突然被辞,让我觉得非常不安。
可能在别人看来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失败,但当时我的确深受打击。说实话,之前我的家人就一直鼓励我考公,成为一名公务员,守在他们身边,但我以“我还年轻,想出去闯闯”为由拒绝了。但是,现在我觉得公务员足够稳定,真香。
之后,我想找一个足够稳定的工作,正好公务员考试就在眼前,我决定去试一试。
互联网行业其实我从未考虑,工作压力太大,在大城市,普通外来打工人的生活质量也不会很高。疫情严重时,我被封锁在扬州的出租屋内办公,感觉孤立无援,绝望极了。再加上我父母不断地劝说,我就有了回到家乡,回到父母身边工作的想法。
更重要的是,我们虽然刚进社会,但也知道,过去一年,互联网行业风波不断。例如,“双减政策”落地,互联网在线教育行业生变。8月份,字节跳动的大力教育等等教育公司就开始裁员。而我身边有好多同学都身在教育行业中,他们中因此被辞退的人不在少数。他们的经历更让我感到互联网行业可能面临着更多的不稳定,不如趁早抽身,选择相对稳定的公务员,还能更好地陪伴家人。
02
李俊,22岁,河南安阳:“从前很期待,如今很佛系”
我是一名21届毕业生,毕业之后,在上海的一家教育机构担任辅导老师。但天有不测风云,公司倒闭了,我就回到了家乡,在一个民办学校担任教师。
同时,我开始着手准备公务员考试、研究生考试等各类考试。春节前的几个月不是在考试就是在考试的路上。
我曾经对于互联网大厂有着较高的期待。校招期间,我曾向互联网大厂投递简历,但最后因为学历未达标被淘汰。近几年,互联网大厂入职的学历门槛越来越高。甚至有的个别公司,虽不在热门大厂的行列,但简历筛选门槛已经卡到非北大、清华、人大的不可。一般的211甚至985毕业生都望尘莫及。
当时我想的是,互联网大厂能提供高薪、精彩的履历,丰富的人脉资源,即使过程坎坷一些,总体来讲也是值得的。
但是现在,我感觉互联网大厂也不是那么美好。之前在培训机构担任辅导老师时,每天从早上七点钟到晚上十点钟的工作,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,一看到有的大厂员工每个月工作时间超过300小时,每月只能休息两天的工作安排,我感觉自己无法承受。这是我之前备考研究生的重要原因。
在我看来,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,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,而不是没有生活。目前,我准备继续深造,虽然对于互联网大厂仍有一丝期待,但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,若有机会进入大厂,攒够钱就跑,选择一个自主性更强的工作,例如成为一名博主。
03
林楠,22岁,江苏无锡:“卷不动了,溜了!”
我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,曾在互联网大厂实习,本来打算努力表现,以求转正,但最终被这段实习经历劝退。
我发现自己完全无法适应互联网公司的公司强度。
这是一家国内大型互联网公司,无论是日常通讯领域还是游戏娱乐领域等均有涉及。公司虽然宣称弹性工作,但是主管却明确要求要9点钟到公司,下午本该6点钟下班,同事却都会“主动加班”。即使中午的午休时间,周围的同事依旧在工作。每天十个小时左右的时间,高强度地盯着电脑工作,我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。
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还有其他的任务,kpi的制定不考虑员工是否熬夜和加班,还必须按时完成,否则就会影响项目整体的进度。
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下,我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享受生活。在实习前,我周末会和同学聚会,但是实习之后就没有精力,感觉自己的生活都寡淡无味,除了工作就是工作。
目前,我正在准备教师编制考试,努力成为一名人民教师。虽然工作可能依旧很忙碌,但是相比大厂的工作肯定会轻松许多吧。
04
从外企到互联网,金饭碗都是时代造物
这些受访者都是从个体情况出发,讲述他们择业时对于互联网公司的态度,深瞳却发现了一些背后深层次的原因。
80后们也许还记得外企最受年轻人青睐的时代。
广告行业的4A公司,快消领域的宝洁、欧莱雅,审计领域的四大会计师事务所,每一个都是毕业生心中金光闪闪的名字。它们曾经代表最先进的工作模式,从技能到管理水平都大幅领先于国内的同行,薪水也更加可观。
但是近十年,外企已经从神坛上走下来了,互联网公司、而且是打败外国同行的中国本土互联网公司取代了它的位置。在朋友圈晒大厂工牌约等于“炫富”,阿里的P、腾讯的T、字节跳动的M,都是某种身份的象征。
特别是6、7年的创业创新浪潮,让中国互联网生态变得异常活跃,既改变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,又创造了市值可以跻身全球顶尖水平的巨头公司。更重要的是,从业务模式到管理模式,外企时代是copy to China,互联网时代变成了copy from China,打车、外卖、短视频,几乎都是中国互联网公司走在了全球的领先位置。
可以说,中国的互联网行业狂奔了20年,这些公司吸引了最多的资本,把业务做到了空前的规模,也招聘了大量的员工。据统计,员工数量超过10万人的互联网公司就有5家,分别是阿里、腾讯、字节跳动、京东、美团。
去大厂,一度是毕业生们最理想的职业路径,有抱负的年轻人都想投身其中,成为弄潮儿。
这意味着飞快的成长速度、丰厚的薪水,和满满的职业成就感。
但是近一两年,情况又变了。
通过与更多00后的深谈,以及对互联网发展趋势的梳理分析,深瞳大体归纳了以下几个原因:
1.行业增长见顶,大公司缩减规模,更难进了
从2018年开始,整个移动互联网的增长就开始放缓了,从新增网民的数量就能看出来。但当时,行业还存在马太效应,头部项目和大公司还没有被波及。
但是2021年起,大公司也撑不住了。
外有中美博弈的钳制,中概股在资本市场被打压;内有监管趋严,反垄断、信息保护让几家互联网大公司面临很大的压力。所以它们去年一整年的股价就一个字,惨。阿里巴巴股价下跌了40%,拼多多下跌了60%,腾讯下跌了20%。
过去互联网公司的业务错综复杂,巨头尤其信仰不设边界,单从2020年所有大公司都开始卖菜这件事就能看出来,在这样业务高速扩张的过程里,人员也快速膨胀。
但是2021年,移动互联网最后的明星产品抖音的DAU不再也增长了,于是字节开始高喊着“去肥增瘦”。
字节跳动CEO梁汝波就说,DAU处于平缓状态,但是headcount每年按照固定百分之几的节奏增加,那里面肯定有问题。
于是,一边裁员、一边冻结hc,成了互联网行业去年的主题。
毕业生没有工作经验,公司还要付出大量时间成本和培训成本,左算右算也是不划算的。对应届生来说,互联网公司自然没那么好进了。
前程无忧数据显示,互联网公司2022届校招岗位总数比去年缩减了15%-20%,薪酬没有明显增长。相比之下,快消和汽车行业,仍有10%-15%的增幅。
2.在大厂做一颗“螺丝钉”,成长价值要打个问号
客观上来说,互联网公司从高速成长期走到平稳期,对人的需求也会有很大变化。
创业公司或者需要你什么活都能干,能独当一面,但是大公司往往需要你做好“螺丝钉”。
“一个产品经理负责的不再是一个产品的整体,而是一个产品很细微的部分。”一位字节跳动的员工在接受采访时说。他所在的部门有上千人,每个人被分到的任务都非常细。他觉得当“螺丝钉”的感觉并不好,因为个人的成长很有限。
这也代表了一部分年轻人的想法:既然都是要做“螺丝钉”,安稳的体制内工作可能也不差。
3.超额回报没有了,互联网“性价比”平平
互联网行业的高薪神话,也不如过去动人了。
曾经,期权在手,待到公司上市之时一夜实现财富自由,是互联网行业最迷幻的光环。2014年阿里上市,上万持阿里股票的人成了千万富翁,当时杭州的保时捷都脱销了。这群老阿里无疑是时代的幸运儿。
但是现在,几乎能上市的公司都上市了,上岸的船票已经所剩无几。而且近几年上市的公司把股票的锁定期都长达数年,把股票兑换成真金白银的成本越来越高,股价波动也让回报的不确定性也越来越大。
和其他行业比,互联网公司的薪水依然处于较高水平,但跟高强度的工作量比起来,它的“性价比”可能就没那么高了。
2020年底拼多多23岁女员工猝死事件,最近b站员工猝死事件,都让社会集体反思996的问题。
汹涌的舆论之下,字节、快手、美团都在2021年表示取消996,年轻人也开始重新思考工作的意义,对于大厂的职业信仰出现动摇。
4.年轻人更尊重自我,价值更多元
这两年迈入职场的毕业生大都是2000年左右生人,他们是在更优渥的物质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一代,比80、90这两代人更注重自我感受,更敢于表达自己,对于“资本”的态度也更加复杂。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叛逆,上一代人当中的主流价值,可能正是下一代人摒弃的对象。
除了价值观上的变化,客观条件也在变化。
这届年轻人在短视频、自媒体发达的环境下成长起来,他们也有更强的意愿成为自媒体、up主、vlogger。与其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打工,不如利用这些互联网公司铺好的基础设施,自己给自己打工。
马化腾在2021年底腾讯的员工大会上说,腾讯只是国家社会发展期间的一家普通公司,是国家发展浪潮下的受益者,并不是什么基础服务,随时都可以被替换。
这是一个聪明的表达,也是一个诚实的表达。
互联网的黄金时代,落幕了;年轻人的职场选择,转弯了。
(文中三位毕业生均为化名)